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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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蔣珂稍稍反應過來的時候, 又往後退了一步。剛才安蔔給她擦眼淚的舉動和鄭小瑤現在看她的眼神綜合在一起, 讓她心裏不自禁一慌,手指抖了一下,連腳腕都生軟。

鄭小瑤看屋裏兩個人從不同的方向都看到了她, 也就沒在半開的門縫裏站著。她比別人早一點去飯堂吃了早飯來練功房打算練一會, 練完再去跑操, 結果沒想到就讓她撞上了安蔔給蔣珂擦眼淚這一幕。

看到的那一瞬, 她心裏好像被鋒利的剪刀剪開了破洞, 然後撕扯著裂開碎碎的口子,並猛烈地吹起凜冽的寒風, 涼透心扉。

她和別人一樣,是懷疑過安蔔對蔣珂那麽照顧那麽好, 其實就是喜歡她。但因為這種事不好亂定性, 不能張口就來地胡說, 所以她一面也還安慰自己說可能不是, 就是安蔔看到蔣珂長得甜美可愛, 所以當作一個小妹妹一樣呵護, 她和別人的懷疑都是想多了。

但現在看來, 她安慰自己的那些話才是想多了,簡直自以為是簡直傻透了。

她脫手松開門把手,邁開步子往練功房裏來, 剛走進來兩步就開了口說:“安幹事這個樣子, 不怕影響蔣珂同志進步麽?”

在鄭小瑤進來的時候, 安蔔還是背對著她的姿勢。他從鏡子裏迎上她的目光, 眉心微蹙。

但在鄭小瑤說完後,安蔔並沒有理會她這意有所指的話。他拿下鎖骨上搭著的小提琴,轉身找琴盒把琴裝起來。

而蔣珂就是再不開竅,也感受到了安蔔剛才給自己擦眼淚的動作有多暧昧,要不然她也不會不自覺往後退一步。安蔔對她的心思,她之前有產生過那麽一點懷疑的心思,懷疑之後自己又否決了。但剛才安蔔給她擦眼淚,動作輕輕聲音溫柔,他對她的心思就十分準確無疑地傳達給了她。她再想否認,也否認不了,她本來就是做不出自欺欺人的事情的人。

還有鄭小瑤話裏什麽意思,她自然也聽得明白。但仿佛被人抓了把柄,一時間什麽話都再也說不出來。

蔣珂看著鄭小瑤目光冰冷地看著她從自己身邊走過去,去到角落裏坐下來開始換鞋,她心裏的不安便一點點漾開來。然後她也再站不住,忙找來自己的布鞋坐下來解舞蹈鞋的系帶,雙手的動作並不利索。

鄭小瑤把鞋換好又套上大襪,安蔔都沒有出聲說一句話,蔣珂自然也無話可說,鞋也沒換好。

然後鄭小瑤從地板上站起來,看安蔔背著小提琴等蔣珂換鞋,內心自然而然地膨起被忽視的憤怒,心裏同時也在瞬間被一種尖銳酸澀的刺痛感溢滿。

鄭小瑤想不通,蔣珂哪裏比她好?裏裏外外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,能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詞大約也就是可愛、清純、甜,懂事,或者不懂事。

這樣的女孩子,剛剛入伍,前程未來都不知道在哪裏,或許三年義務兵結束後就退伍覆員回家了。她身上所有的不確定,都需要靠大把的時間去填補起來,讓自己的人生有雛形。

她才十七歲,她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消磨。可安蔔不是十七歲十八歲,他二十一了。年齡上去後人都會變得現實,鄭小瑤想不明白,安蔔怎麽會去喜歡這樣一個女孩子,又怎麽敢喜歡?敢拿自己往後不確定的五年十年去喜歡?

他敢等,也真等得起嗎?

鄭小瑤還是有點不相信,心裏想著安蔔可能只是一時沖動,覺得蔣珂這姑娘有意思,就接近了對她好,並沒有太多的切近實際的想法和打算,也同樣沒有多大的決心。

她看蔣珂換好鞋拿著舞鞋在手裏,沒有就這麽沈默著被忽視讓他們輕松地走出這間練功房。她叫住安蔔,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口問:“安蔔,如果我去告訴政委,會怎麽樣?”

她這麽說,就是故意在把這件事往嚴重的方向上推。事情一旦嚴重起來,人考慮的東西就會多起來。對於自己而言,什麽重要,什麽不重要,也都會一目了然。

她想著安蔔大約是會解釋的,說他和蔣珂之間什麽都沒有,剛才那只是誤會,像一年前在政委面前解釋和她的關系一樣。但安蔔背著小提琴轉過身來看著她,並沒有多解釋什麽,他只說:“跟蔣珂無關。”

鄭小瑤的心又往下沈了沈,還是咬著力氣把話說了下去。她問:“如果政委盤問起來,你認,是嗎?”

安蔔把頭微微回過去一點,語氣堅定地回她的話,“是我一個人的事情,問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在亂搞男女關系,問蔣珂作風有沒有問題,這是造謠,不認。問我是不是喜歡蔣珂,這是事實,我認。”

蔣珂沒有想把安蔔的話全聽在耳朵裏,但其實還是都落在了耳朵裏。下面的話她不敢再聽,邁開步子出練功房。

安蔔看她出去,也沒有再站著和鄭小瑤說下去。他出門後發現蔣珂步子邁得飛快,便喊她的名字,“蔣珂。”

蔣珂越聽他叫自己的名字走得越快,最後索性跑起來,任安蔔在後頭又叫了幾聲,也沒有回一下頭。

安蔔不敢追,怕引起不必要的影響。而蔣珂一口氣沒歇,用最快的速度一直跑回營房,上樓回宿舍,進門把門板推上關起來,才停下來大喘氣。

安蔔沒有追她,看她的樣子就知道被嚇到了。他忽然有些懊惱,走在路邊往冬青花壇的水泥矮墻上踢一下,頗有些氣急敗壞。然後他去到飯堂,找到施纖纖和昌傑明吃飯那一桌,到了桌邊把小提琴往飯桌上一扔,軍帽也摘下來扔在桌上,沒一個動作不暴躁的。

施纖纖手裏還有一點饅頭沒吃完,看他這副模樣,便只咬了一小口,不明情況地問:“怎麽了這是?”

問完了發現蔣珂沒跟著來,自然又接一句,“可兒呢?”

昌傑明關註的是別的,接施纖纖的話問:“飯盆呢?”吃飯不帶飯盆來飯堂幹什麽?

“不吃了。”安蔔在凳子上坐下來,一副很有脾氣的樣子,不知道在生誰的氣。

施纖纖看得出他非常不對勁,盯著他還是問了句:“可兒呢?”

安蔔看著她的眼睛,看了很久,在壓心裏的暴躁情緒。最後他松了口氣,說:“可能身體不舒服,回營房了。”

施纖纖看他這樣,自己也跟著松了口氣,“身體不舒服也不能不吃飯啊,我去找她。”說著就把手裏剩下的一點饅頭吃了下去。

昌傑明似乎到這會兒才意識到安蔔情緒哪裏不對,小心試探問了句:“怎麽?跟小同志吵架了?”

安蔔目光往他臉上瞥了一下,昌傑明忙把嘴一抿,很識趣地自說自話,“當我什麽都沒問,我什麽都不管。”

安蔔把目光收回來,想著要是吵架倒好了,朋友之間吵個架算什麽事,就怕蔣珂這之後都要躲著他了。

他自己緩了一陣,還是覺得餓,便叫昌傑明,“老昌,用你的飯盒,給我打點粥來。”

“得咧。”昌傑明應聲,起身去給他打粥拿饅頭。

施纖纖吃完了饅頭和飯盆裏的稀粥,不再坐著,和安蔔打聲招呼便去自來水下沖洗飯盆。洗好了她從飯堂又拿上一個饅頭,便回了營房。

她到營房直接去到二樓找蔣珂,問她哪裏不舒服。

也是趕巧的事,蔣珂到宿舍的時候發現身子下黏糊糊的難受,小肚子也墜墜地不舒服。原來以為是跑步太急鬧的,結果她去廁所一看,是來例假了。沒辦法,她只好回宿舍裏換內褲,穿上衛生帶墊上衛生紙,又換上褲子。

這個年代沒有衛生巾,是痛苦的事情中的一件。衛生帶還是李佩雯用縫紉機給她做的純棉的,為了以防萬一不夠用,做了十來條給她帶著。

蔣珂換好衣服把臟衣服收起來,打算中午回宿舍來洗。剛剛收好在袋子裏放去櫃子裏,施纖纖便敲了她宿舍的門。剛才在她去廁所回來的時候,碰到葉湘幾個回來放飯盆,放好就走了。

蔣珂給施纖纖開了門,還伸頭看了看安蔔有沒有跟她來。見只有她一個人,才放松下來。

施纖纖看著她的樣子笑了笑,先問她,“身體哪裏不舒服?”

蔣珂關上門往外走,“沒什麽,就是來例假了。”

施纖纖意會地點點頭,“那就幸福了,不用跑操不用練功。”

蔣珂看著她附和地笑一下,“還是要去跟執勤分隊長報告的。”

是要去操場口頭報告,但施纖纖也沒立即帶著她去操場,而是打開自己的鋁飯盒,把裏頭的饅頭拿出來給她,說:“啃了吧,早飯不吃怎麽行?吃完了再去操場,時間還來得及。”

說罷了又問一句,“對了,你和安蔔怎麽了?”

施纖纖給蔣珂的饅頭她是接了,但她沒有回答施纖纖問的那句關於安蔔的話。她咬著饅頭沖她搖搖頭,只覺得自己腦子裏目前還是漿糊一灘,一時間根本不知道怎麽說起這個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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